讲座纪要:何处是伊朗——伊朗概况

2019-03

  “伊朗考古:从旧石器时代到阿契美尼德帝国时期”是北京大学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院与考古文博学院合作开设的课程,由北京大学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院访问教授、德黑兰大学考古学系法兹里教授(Hassan Fazeli Nashli)主讲。课程主要在介绍伊朗概况、环境及伊朗考古学史的基础上,按照时间序列,系统介绍旧石器时代至波斯帝国阿契美尼德王朝时期(500,000 - 330BC)的考古学研究现状与基本认识,涉及当地最早的人类与其文化、农业的出现和扩散、城市与文明社会的发展、埃兰文明、波斯帝国等重大问题。

  2019年3月5日,伊朗考古课程在北京大学考古文博学院(红五楼5211)拉开帷幕,第一讲的主题为“何处是伊朗:伊朗概况”(Placing Iran: Introducing the Land of Iran)。

 

 

法兹里教授

 

  课程伊始,法兹里教授通过几个例子介绍了伊朗对于研究人类历史的重要性,并重点介绍了伊朗在人类文明史上的多个“第一”。在伊朗地区,考古学家们发现了人类最早的聚落和定居生活的证据、最早的驯化作物和家畜、最早的社会复杂化、城市化与国家组织的出现以及最早的长途贸易。除此之外,发源于伊朗西南部的阿契美尼德波斯帝国(Achaemenid Persia)也是世界上最早的帝国。地处亚欧大陆的核心位置,伊朗在史前和历史时期都是文化交融的中心,也是新的技术与生活方式碰撞诞生的中心。

 

伊朗地图

 

  从古至今,因其关键的战略位置,伊朗始终是东西方物质与文化交流和贸易活动的桥梁。串联起无数古城与遗存的道路网络(如呼罗珊大道等)穿梭于伊朗高原之上,将中亚的绿洲与西亚、地中海的帝国及城邦连接在一起。这种开放的特点也造就了伊朗人口、族群、语言与宗教信仰的多元。事实上,与现在的伊朗国家相比,文化上的伊朗面积要大得多。直到现在,高加索东部地区和中亚西南部都深受伊朗文化的影响,与波斯语相近的伊朗语支的方言(如达里语、塔吉克语等)广泛分布在伊朗国境以外的国家和地区。

 

伊朗及周边地区的民族语言群体分布图

 

  伊朗位于亚洲西南部,是一个典型的高原国家,北接里海、南临波斯湾和阿拉伯海,平均海拔约1000米,是世界上海拔最高的国家之一。四周被厄尔布尔士(The Alborz)、扎格罗斯(The Zagros)等多个山系环绕,中部盆地海拔也基本在300-1200米之间,面积较大的低地仅分布在西南部的胡齐斯坦(Khuzestan)以及里海和波斯湾沿海的小面积冲击平原。

  多样的地形地貌和气候条件,塑造了伊朗多样的土地利用形态和风格迥异的文化景观。冲击平原、周边山地、东部高地和内部高原在经济形态和建筑方式等方面都存在着明显的差异。胡齐斯坦低地冲积平原位于伊朗与伊拉克边界地区,也是伊朗最早的农耕文明与最早的国家出现的地区。苏萨(Susa)、乔加赞比尔(Chogha Zanbil)等古代大型城址也分布于此。扎格罗斯山脉横亘于伊朗西南部,也是伊朗高原与美索不达米亚-胡齐斯坦冲积平原地区的过渡地带。扎格罗斯山以北的中部高原和东部高地降水稀少,仅有少数地区如德黑兰、克尔曼等地适宜居住。最北侧的厄尔布鲁士山脉地区是干燥的伊朗高原与湿润的里海沿岸平原的分界。与伊朗高原地区的石砌与泥砖建筑相比,里海沿岸地区木构建筑居多,因此这一地区的考古发现中墓葬比建筑居址更为常见。

  伊朗是一个地质灾害较多的国家,大部分地区都位于阿拉伯和欧亚构造板块交界处及其影响范围内,地壳运动十分活跃。地质历史的研究结果表明,公元前六千纪至今,许多定居点和城市都毁于地震。根据考古学研究,Hesar IIIc(公元前1700年),Arisman(公元前2600年)以及Shar-i Sokhta和其周边遗址(公元前3000年)的崩溃,还有铜石并用时代晚期的加兹温(Qazvin)平原地区文化的突然中断,都是地质灾害影响伊朗文明发展的重要实例。直到现在,地震依然影响着伊朗人的日常生活。1990年的鲁德巴尔(Rudbar)地震和2003年的巴姆(Bam)地震都造成了数以万计的伤亡。

 

考古遗址中发现的地震导致的意外死亡

 

  除了地震频发外,出于生存和生产条件需求考虑的聚落选址,也常常将人们置于自然灾害的风险之中,生存与毁灭往往只在“一线之间”。肥沃的冲积扇地区因为能够为农业生产提供肥沃的土壤,吸引了大量的聚落在此聚集,但也使人们时常受到洪水、泥石流等自然灾害的威胁。此外,因为地质断层往往也是水源较为丰富的区域,许多聚落都位于活动断层附近,这也使得这些聚落更容易受到地震的影响。在考古研究中,我们通常更多地会考虑人类对自然的过度开发所带来的种种危害和后果,但对于伊朗考古而言,从地质学的角度,探讨地震、泥石流等自然灾害对人类发展史的影响同样值得重视。

  伊朗大部分区域十分干旱,除了北部和西部的少量地区降水相对充足外,大部分区域的农业生产只有依赖于灌溉系统才得以进行。目前伊朗境内已知最早的灌渠年代大致为公元前5500年。除了常见的由地表水渠构成的灌溉系统外,暗渠(Qanat)是伊朗地区广泛使用的一种特殊的灌溉系统,其历史可以追溯到阿契美尼德王朝时期。这一系统可以有效应对地表径流稀少和日照导致的高蒸发率等问题。暗渠技术不仅是一种工程奇迹,也是一种引人注目的社会现象,其营建需要集中大量的劳动力,并且需要社会群体之间的相互协作。这一系统对农业生产的发展具有重要意义,同时也对当地的聚落形态和社会经济发展产生了深远影响。

 

暗渠(Qanat)结构图

 

  虽然伊朗是个地震等自然灾害较多的国家,各地区的经济发展也受到降水、耕地等自然资源的限制,但值得庆幸的是,伊朗的矿产资源和原材料十分丰富,包括各类木材、金属(如铁、铜、铅和金)、宝石(如红玉髓、绿松石、大理石和绿松石)以及大量的盐、沥青和钴矿石以及许多其他矿物,已有的考古调查和研究也发现了大量的古代矿冶遗址。此外,伊朗还是一个动植物资源十分丰富的国家,这些成为最早的农作物和驯化动物得以在此出现的重要基础。

  本讲最后,法兹里教授介绍了伊朗的两种传统经济生活—农业和游牧业。伊朗的主要农作物包括小麦、大麦、棉花、各类水果、饲料作物,此外,吉兰(Gilan)和马赞达兰(Mazandaran)地区还种植水稻。伊朗的农业生产是五个要素共同作用的结果,即土地、劳动力、水源、耕牛和种子,拥有并投入了这五种资源中每一种的人都将有权获得相应比例的收成。因此,掌握着土地、水源和种子的地主通常会获得大部分收成。

  根据1960年代的人口统计,伊朗70%的人口都居住在农村(包括游牧和半游牧的村落)。不过,由于生态条件的差异,不同地区的村落形态存在着明显的差别。在长达数百年的时间里,地主庄园(landlord village)是伊朗乡村的主要构成要素,这既是当地土地所有制的主要形态,也是社会经济组织的主要形式。这些村落一般位于平原的开放区域,多为长方形,四周筑有高墙、角塔和一个由瞭望塔看守的大门。类似结构的村落布局至少在公元前一千纪就已经出现。村落的内部有地主的居所和数目不一的由泥砖建成的小型房屋,每一间房屋都居住着一个依附劳动者家庭。在这种经济体系中,地主不仅是土地的所有者,也是庄园内劳动力的所有者,财富和权力由此长久地掌握在少数人的手中。

 

伊朗的地主庄园

 

  除了农业之外,游牧生活也是现代伊朗的主要经济形式。在扎格罗斯山脉地区,Qashqaii、Bakhtiari等游牧族群季节性地与他们的牛羊一起在冬季牧场和夏季牧场之间往返迁徙。游牧人群每年在夏季牧场和冬季牧场生活的时间大致分别为4个月,其间的两次转场各需约2个月。由于遗址性质的特殊性,对游牧人群的考古研究,相对于定居的农业人群而言难度更大。但近年来,在对山地地区的考古调查和发掘中也已经取得了很多重要发现。随着考古调查和发掘研究的深入以及生物考古、同位素分析、土壤微形态等多学科手段的广泛应用,将有望大大推动我们对伊朗游牧经济发展历史的了解和认识。

 

迁徙中的游牧人群

 

游牧人群居住的帐篷

 

  (文中所有图片均来自Hassan Fazeli Nashli教授课程ppt)

 

  课程内容安排

  第1讲:伊朗简介

  第2讲:伊朗考古学发展史

  第3讲:人与环境的互动

  第4讲:伊朗的古人类及其活动(500,000-12,000 BC)

  第5讲:新石器时代从狩猎-采集者向农牧人群的转变(12,000-6,000BC)

  第6讲:伊朗在城市与文明社会兴起与扩散过程中的作用(6,000-2,000BC)

  第7讲:伊朗最早的国家?原始埃兰文化(3200-2800BC)

  第8讲:史前网络与伊朗西北地区(3,200-1,100BC)(上)

  第9讲:史前网络与伊朗西北地区(3,200-1,100BC)(下)

  第10讲:超越国界的伊朗:伊朗东部地区青铜时代网络 (公元前3000-1200年)(上)

  第11讲:超越国界的伊朗: 伊朗东部地区青铜时代网络(公元前3000-1200年)(下)

  第12讲:青铜时代的埃兰与其近邻(2,900-1,100BC)

  第13讲:铁器时代的乡村、城市、国家与帝国(1250-330BC)

  第14讲:波斯阿契美尼德王朝:一个世界帝国的考古学(550-330BC)

 

  课程主要参考书目

  Hole, F. (ed.) (1987) The Archaeology of Western Iran. Settlement and Society from Prehistory to the Islamic Conquest. Washington: Smithsonian.

  Roaf, M. (1990) Cultural Atlas of Mesopotamia and the Ancient Near East. Oxford: Facts on File.

  Harper, P. O., J. Aruz and F. Tallon (eds) (1992) The Royal City of Susa. New York: Metropolitan Museum of Art.

  Curtis, J. (ed.) (1997) Mesopotamia and Iran in the Persian Period: Conquest and Imperialism 539-331 BC. London: BM.

  Potts, D. T. (1999) The Archaeology of Elam. Cambridg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Curtis, J. (2000) Ancient Persia. London: The British Museum.

  Wilkinson, T. J. (2003) Archaeological Landscapes of the Near East. Tucson: University of Arizona Press.

  Stöllner, T., R. Slotta and A. Vatandoust (eds) (2004) Persiens Antike Pracht. Bochum: Bochum Museum.

  Matthews, R. and H. Fazeli Nashli (eds) (2013) The Neolithisation of Iran: the Formation of New Societies. Oxbow: BANEA.

  Petrie, C. (eds) (2013) Ancient Iran and Its Neighbours: Local Developments and Long-range Interactions in the 4th Millennium BC, Oxbow books.

  Potts, D. T. (ed.) (2013) The Oxford Handbook of Ancient Iran. Oxford: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常洋铭 撰稿

  邓振华 审校

崔嘉宝 排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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