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敬的樊锦诗老师、彭金章老师,及在座各位老师们、同学们:
大家好,欢迎大家来到北京大学考古文博学院!
又到了一年一度迎接新生的时候,这几天我在赛克勒考古与艺术博物馆,看到许多新生在参观我们为2016届毕业生举办的“燕园记忆”展览,还看到一位同学在帮助艾滋病患儿的志愿者提供的展品前感动得哭了,看到了一张张充满朝气的脸,再次让我想起孟子说的君子有三乐:父母俱存,兄弟无故,一乐;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二乐;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三乐。
做老师一个最大的快乐之处,就是可以有更多时间和年轻人在一起,共同进步。
我们学院今年的招生情况不错,尤其是本科招生,许多高分段的同学报考了考古文博学院,拿孙庆伟老师的话讲,就是幸福来得太突然。这么多优秀的同学来到考古文博学院,我们就必须清楚的告诉大家,我们将如何培养。
社会上把考上北大、清华的同学称为天之骄子,通过学校的培养、家长的关怀、同学自己使出的洪荒之力来到北大,确实有值得同学们自豪的地方。但是,长期的应试教育,考试成绩好坏成了我们评判学生的主要标准,这样的标准,其实掩盖了一些可能在高中、初中、甚至小学时,我们身上就存在的问题。毋庸讳言,有的同学在大学里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甚至不能够完成学业,这些都是我们不愿意看到的。
人生就是一个修炼场,修炼是一辈子的事情,像曾国藩,一辈子都在自我修炼之中。但无疑,大学期间是人生的一个关键时期。来到北大,我们面临着一个全新的环境,相对自由的学习氛围、同样优异的同学、集体的生活、专业知识的获取,对于我们同学来说都需要自己认真对待。所以,我们首先是要帮助同学在北大学习如何有一个健康的精神和体魄,去对待人生、对待社会,去培养科学精神,也就是我们平常所说的“大学何为”。
大学不仅仅是教会大家专业知识,但专业知识的学习是非常重要的。吾生也有涯,知也无涯,在有限的生命中,我们都需要通过一个窗口去看待世界,这个窗口可以是文学、历史、哲学、艺术,也可以是考古学、人类学、社会学等等,其实,这些学问都在研究人,只是大家自己更喜欢通过哪个窗口。我们当然希望更多的同学在了解考古学的基础上,能够通过考古这个窗口去观察人类与社会。
我们经常会面对一个问题,那就是考古有什么用?类似的问题别的学科也有,比如历史有什么用?对于这个问题,我想说的是考古有其“无用”的一面,但无用之用是为大用。比如下围棋有什么用?登山有什么用?1924年,英国登山家乔治·马洛里(George Mallory)回答《纽约时报》“你为什么要攀登珠峰”时说:因为山就在那里。这句话成了登山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名言 。乔治·马洛里于1924年在珠峰遇难后,他的尸体一直没有被找到,直到1999年被美国登山家康纳德·安柯(Conrad Anker)发现,后来美国拍摄了一部非常震撼的纪录片《最狂野的梦想:征服珠峰》(The Wildest Dream: Conquest of Everest)。
对于无用的知识,美国著名教育家、普林斯顿高等研究院首任院长亚伯拉罕·弗来克斯纳(Abraham Flexner)于1939年发表了经典文章《论无用知识的有用性》,其中讲到:
“从实用性的肤浅角度来看,知性和精神生活是一类无用的活动形式,人们沉湎其中的原因在于,它们能带来其他方式无法给予的巨大满足感。在本文中,我将着力论述这样一个问题:对这些‘无用’满足感的追求,究竟在多大程度上成就了多少做梦也想象不出的‘用处’。”
英国著名考古学家格林·丹尼尔(Glyn Daniel)在谈到考古学的时候说:“如果考古学不能给人们带来快乐,那它就一钱不值”。
所以,我们鼓励同学因为纯粹的学术兴趣而去研究看起来无用的学问。
同时,我想说的是,我们院里的四个专业(方向),考古学专业是关于如何科学地获取埋藏于地下的文物信息的,文物建筑方向是有效记录和研究地面文物信息的,不管是地下还是地上,两者都有一个文物保护的问题。因为文化遗产是一种资源,它是人类几千甚至上万年智慧的创造。但是,这种资源又具有不可再生的特殊性,所以,每一代人都有责任和义务为后代保护好它们。保护好了,还要尽可能地向公众展示,以期这种资源能够为全民所共享,所以,北京大学考古文博学院的考古学、文物与博物馆学、文物保护技术、考古学(文物建筑方向)这四个专业(方向),构成了物质文化遗产的比较完整的教学链,同时它们都有很强的实践性。任何一个人文学科都有它的作用,有它的社会责任,而且这种作用是随着社会的不断前进、学科的不断积累而发展变化的。
在这里,我用我们去年九月开始举办的一个活动为例,来说明我们的想法。这个活动在大家的手册上有,微信公众号叫“源流运动”,运动是个中性词,比如启蒙运动、日本的民艺运动。源流运动倡导考镜源流、以故为新,这两个提法都不是现在提出的,一个来自于《校雠通义》,《校雠通义》序里面说:“校雠之义,盖自刘向父子部次条别,将以辨章学术,考镜源流。非深明于道术精微、群言得失之故者,不足语此。”以故为新来自于苏轼《题柳子厚诗》云:“诗须要有为而作,用事当以故为新。”
简单地讲,“源”就是追本溯源,就是我们面对过去的材料,努力把它们研究透彻;“流”就是面向未来,这些材料研究清楚之后,还要考虑怎么样才能够更好地嘉惠于民众。我们举办了一场基于文化遗产资源的全国大学生文化遗产创意设计赛,期间还举办了一些活动,其中今年3月初女生节的一场活动是“云想衣裳花想容——考古与当代服装设计”,活动的主持是我们院的吴小红老师,两位主讲人一位是我们院的齐东方老师,一位是北京服装学院的楚艳老师,她给APEC会议的领导人设计过服装,两位老师分别就唐代妇女风貌和中国元素的服装设计发表了演讲,然后是专业模特的服装表演,在对谈环节两位主讲人发表感想,齐东方老师说考古也可以很时尚,楚艳老师说,我们应该早点认识,早点认识我的设计能做得更好。
昨天我和中央电视台纪录片频道的编导又商量这个学期给研究生开设的《考古纪录片基础与拍摄》课程。很多观众认为国外许多考古类纪录片拍得很好,我们应该反思一下,我们的差距在哪里?其中的一个差距是,国内教育体系中没有培养既了解文化遗产,又了解数字传媒的综合型人才,所以,我们的纪录片易流于肤浅、甚至常出现谬误,但是我们不能只抱怨而不行动,如果我们学院的同学能够在掌握专业知识的基础上,写出构思好、文笔动人、信息传达准确的文本,我想中国的考古类纪录片一定能够上一个台阶,引导更多国人理解和热爱我们自身的文化。
我还想说的是,这不仅仅是一个纪录片制作的课,随着时代的变革,信息的记录手段也在发生着变化。过去常说北大好,好在什么地方呢?好在“一塌糊涂(一塔湖图)”,所谓“一塔湖图”,就是一座博雅塔,一个未名湖,一座图书馆。北大的图书馆是非常好的,那里代表着信息高地,一个学科,一个学校,要想超一流,就必须有超一流的信息高地,这个信息高地,过去是纸质的图书,现在正在变革,具体到我们考古工作上,数字化会影响到我们记录手段的变化,记录手段的变化会带来出版的变化,出版的变化会带来应用的变化。
这是一个变革的时代,我们要有面对变革的健康心态,我们要有面对变革的专业技能。
所以,我们面对的,不是一个专业,而是一项事业,一个朝阳初生的事业。
对于一项事业而言,如果大家觉得今天在座的同学人数还少,那么,去做火种,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谢谢大家!
杭侃
2016年9月7日